1945年夏·哈尔滨道外十六道街

德昌当铺的铜铃铛"叮铃哣啷"响了三声。秦掌柜从老花镜上头瞄过去，瞅见个穿蓝布衫的女人侧身杵在柜台前，怀里死死搂着个蓝印花包袱，露出的手腕子白得瘆人。

"您给瞧瞧。"女人声儿跟掺了冰渣子似的。包袱皮一抖开，秦掌柜后脖子汗毛"唰"地全立起来了——是面跳大神用的单面鼓！鼓皮绷着整张狐狸脸，俩眼窟窿嵌着血珠子，十二串铜铃铛拿头发丝编的绳拴着，稍微一晃就跟催命似的响。

女人指甲"咔咔"敲了敲鼓边。秦掌柜凑到煤油灯跟前细瞅，鼓架子内侧刻着行满文："康德二年新京奉天会馆"。他猛然想起上个月收的那批关东军仓库流出来的破烂里，有张发黄的交接单也盖着这个戳。

半夜三更，库房传来"咚咚"敲鼓声。秦掌柜提着马灯哐当撞开门锁，看见那面神鼓正在檀木箱上自个儿转圈，铜铃铛甩得跟哭丧似的。鼓面上狐狸眼窟窿往外渗黑血，在箱面洇出个人跪着的印子。

"秦老板眼力见儿真毒。"阴森森的女声在房梁上打转。秦掌柜转身时撞翻了古董架，一尊铜菩萨摔地上，佛手里滚出颗带血的子弹壳——正是他从关东军少佐那儿收的"纪念品"。

月亮突然被乌云啃了。鼓面上的狐狸皮"噗"地鼓起个包，像是要钻出个活物。秦掌柜踉跄后退，后腰撞上个冰凉玩意儿，扭头正对上一双黄澄澄的竖瞳——白天那女人的脸从鼓后头探出来冲他笑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，露出一嘴密密麻麻的尖牙。

秦掌柜是被焦糊味呛醒的。当铺库房满地狼藉，那面神鼓端端正正供在香案上，前头倒插着三炷香。更吓人的是墙上贴满了纸人，个个穿着关东军黄皮子，心口用朱砂画着鬼画符。

"昭和十二年...哈尔滨防疫给水部..."秦掌柜哆嗦着念纸人背面的血字，突然想起三年前道外传得沸沸扬扬的失踪案——七个给水部队员在桃花巷人间蒸发，现场就捡着半截烧焦的狐狸尾巴。

鼓面"刺啦"一声裂了道口子。秦掌柜眼睁睁看着纸人活过来，带头的军官纸人举起右手，掌纹里嵌着颗子弹壳。鼓点越来越急，纸人们喉咙里发出狐狸叫，把秦掌柜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第二天晌午，警察踹门进来时，德昌当铺成了纸扎铺。满屋子纸人跟活人似的，秦掌柜歪在太师椅上，手里攥着个烧焦的鼓圈。法医验尸发现蹊跷：死人十个指头缠满头发丝，每根头发都拴着带编号的铜铃铛。

更邪门的是，半个月后新京传来信儿，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有十二个军官暴毙，每人胸口都嵌着颗狐狸牙，尸检发现他们胃里塞满了纸灰——正是那些写着罪状的纸人渣子。

本章民俗考据

1.萨满神鼓：据《黑龙江志稿》载，正统萨满鼓需用自然死亡的赤狐皮，嵌死者门牙为铃（伪满时期多被日军掠夺）()]

2.倒头香：东北民间镇邪法，倒插香象征阴阳逆转，多用于镇压横死冤魂()]。

3.纸人附灵：融合河北扎彩匠手艺与满族"替身童子"巫术，朱砂写咒可引冤魂附体()]。